当白玉兰的花骨朵在晨雾中吐露时,图书馆的落地窗就变成了调色盘。窗户外的嫩竹在七点的阳光里筛出流动的翡翠光斑,赶去上早自习的同学忽然被簌簌落下的香樟叶拦住去路——那些熬过寒冬的老叶子正在集体谢幕,为嫩芽腾出绽放的舞台。在春天万物复苏时,校园里晾了一整个冬季的台阶被晒得蓬松柔软,有人举着相机追逐悬铃木枝桠间跳跃的光斑,有猫被烤肠逗着跑,有车挂起一阵阵春风……
正午十二点的食堂是一个气味博物馆。白菜馄饨的清甜撞上糖醋排骨的浓烈,在蒸汽氤氲的玻璃窗上画着满饥饿的抽象画。最受欢迎的永远是露天座位,樱花树下捧着小吃的姑娘们总要试图和分食的麻雀谈判,或是情侣们伴着樱花花瓣的掉落共享着午餐。午后的草坪像块刚解冻的绿丝绒,穿汉服的姑娘提着裙摆追风筝,裙角扫过的地方冒出星星点点的婆婆纳,最妙还是那棵老银杏,年年用新叶编织同样的谜语,但今年新生们还在纳闷着它何时长出新的嫩芽。
七点零十分的晚自习,春天开始分泌多巴胺。教室外的吊兰垂下绿瀑布,遮掩着前排传递的樱花标本,忽然夜风掀开窗帘,放进来几只流萤,学生正在默写《春江花月夜》的笔尖顿了顿,在“江畔何人初见月”的旁白处,偷偷画了个月亮脸。最后,通往宿舍的林荫道亮起星子般的路灯,照见树下未说完的话。
当图书馆的借书机器停止轰鸣,春天便蜷缩在某个通宵改论文的电脑散热口,晨跑者的脚步惊醒了宿醉的露珠,公告栏上考研捷报和社团招新海报重叠成时光的复调,那只总偷喝学生奶茶的松鼠,又在樱花树下藏了新的橡果。
这是校园春天的第N次轮回,却是我们唯一的限定典藏。每片花瓣都在速写青春的形状,每缕风都在搬运年轻的回响,所以别急着追赶花期,你看,连图书馆门前的石阶都在悄悄发芽——在春天,所有沉默的事物都准备好重新开始生长。